中國與國際體系的交往關系是演繹和歸納中國國際關系理論的一個有益樣本,。中國一直是戰(zhàn)后國際體系和國際秩序的建設者與貢獻者,，不照搬別國外交和國際關系理論，而是按照自己的理解,，為國際體系改革和國際秩序轉型提供概念體系和解釋體系,。這套解釋體系不僅能解釋中國自身以及中國與世界的關系,，也能為他國處理與世界的關系提供借鑒

       一以貫之地看待改革開放前后中國與國際體系的關系

       人們現(xiàn)在所說的國際體系，更多是從全球或世界整體意義上講的,，與冷戰(zhàn)時期的語境相比,，已經發(fā)生了很大變化。但西方國家習慣用普遍性詞語命名功能性組織,，如“國際”“世界”“全球”等詞語,，使得不少西方世界內部組建的國際組織從一開始就給人以世界性、國際性的認知效果,。而不在這個體系之內的國家往往被歸為“異類”“另類”,。

       在戰(zhàn)后國際體系的復雜演變中，中國究竟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有一種觀點認為,，改革開放前中國被孤立在國際體系之外，是國際體系和國際秩序的挑戰(zhàn)者,，改革開放后中國改變了自己的國際體系戰(zhàn)略,，開始主動“加入”“融入”國際體系，成為國際體系的建設者,、貢獻者,。顯然，這種觀點受到英美國際關系史的影響,，并不客觀,、準確。

       其實,，中國一直是聯(lián)合國主權國際體系的維護者,。新中國成立后，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阻撓恢復中國的聯(lián)合國合法席位,。即使在這樣的國際環(huán)境下,，中國并沒有否定聯(lián)合國以及聯(lián)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新中國用了20多年的時間,，最終恢復了在聯(lián)合國的合法席位,。在被人為排除在聯(lián)合國體系之外的年代，中國在20世紀50年代同新興獨立國家共同倡導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和亞非會議十項原則,，是對聯(lián)合國憲章基本原則的重要豐富和發(fā)展,。恢復聯(lián)合國合法席位以后,，中國也一直是聯(lián)合國尊重主權與互不干涉內政原則的維護者,。因此，從以聯(lián)合國為代表的主權國際體系來說,，認為改革開放前中國是國際體系的挑戰(zhàn)者,、改革開放后才是國際體系的建設者，這種說法既不全面也不客觀,。

       進而言之,，中國以實際行動推動了聯(lián)合國主權國際體系的擴容，使得聯(lián)合國體系更加具有廣泛性和代表性,。60多年前的萬隆會議對當時殖民地地區(qū)如火如荼的民族解放運動,、爭取民族獨立運動產生了很大鼓舞作用，并最終使國際殖民體系土崩瓦解,?？梢哉f，當時的國際關系潮流,、主題和民心所向還不是和平與發(fā)展,，而是解放與獨立。中國革命道路的成功本身就對許多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爭取民族獨立具有示范效應,。新中國抓住這一世界民心和大義所向,，支持、援助,、引導并緊跟亞非民族解放和獨立的潮流,。同時，一大批亞非新興獨立國家加入聯(lián)合國主權體系,，從根本上改變了聯(lián)合國體系的成員結構,。所以，改革開放前與改革開放以來中國與國際體系的關系史,，不是割裂的,，而是連貫的，即新中國成立以來就一直是國際體系改革和國際秩序轉型的建設者和貢獻者,。

       當前國際體系的新變化

       形成一個互相承認,、互相確認的主權國際體系。解放和獨立作為世界潮流,，至少從20世紀70年代末以后就已經進入尾聲,，和平、發(fā)展,、合作,、共贏成為新的時代潮流。以聯(lián)合國為代表的主權國際體系的定型是對主權國家完整性的一種保證,，主權國家之間互相承認,、互相確認，至少從形式上抑制了霸權國家像歷史上的大國那樣肆意侵略,、瓜分,、占有他國。同時,，也出現(xiàn)了各種對主權國家的新干涉主義逆流,，直接或間接、公開或隱蔽地支持主權國家內部的反對派,、分離主義,、各類所謂“顏色”革命等，威脅到本應互相承認,、互相確認的主權體系,。這是當前主權國際體系值得關注的一個動向，它實際上已經導致西亞北非國家內部的分裂和動蕩,。

       地區(qū)合作和地區(qū)性組織興起,。當前，國際體系發(fā)展的一個重要方面表現(xiàn)為地區(qū)合作和地區(qū)性組織的興起,，反映出國際政治多中心化的趨勢,。這一變化對聯(lián)合國體系有一定的稀釋作用,，但在一些情況下也具有補充效果。一方面,，地區(qū)性組織越來越多地承擔起聯(lián)合國體系及其下屬組織在地區(qū)層面難以實施的項目和議題,；另一方面，近年來地區(qū)性組織或者地區(qū)內核心國家開始處理越來越多的安全事務,。非盟正在加速組建自己的維和部隊，處理非洲安全問題,；第二十六屆阿拉伯國家首腦會議決定成立阿拉伯國家聯(lián)合部隊,，介入也門內部沖突。地區(qū)性組織頻繁介入地區(qū)成員的內部沖突,，會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安理會在國際安全領域中的核心作用,。

       避免大國之間陷入結盟對抗。一個互相承認的主權國際體系已將各國納入一個命運共同體,、責任共同體,。國際體系成員需要從幾百年殖民主義、帝國主義,、霸權主義的歷史中汲取教訓,，努力避免國際體系內部再度分裂，走向對抗,。今天,，在西方主導的國際輿論中，冷戰(zhàn)時期慣用的外交詞匯重新開始流行,；希望通過制造外部戰(zhàn)爭來轉嫁國內經濟危機的想法和做法,，也需引起國際社會的警惕。國際體系雖然有了很大進步,，但是尋找敵人,、制造敵人的對抗性國際政治文化并沒有消退，國際政治如果被這種敵友文化所支配,，就難以發(fā)展到和諧共生的命運共同體狀態(tài),。這就需要尋找新的文化和倫理資源。

       中國與國際體系互動過程帶來的啟示

       從歷史觀來看,，中國參與國際體系改革和建設進程受到新的世界歷史觀的支配和影響,。二戰(zhàn)以后，民族解放運動和殖民體系土崩瓦解,，預示著新的世界歷史逐漸展開,。占人類大多數(shù)的被壓迫民族的覺醒和獨立，進而作為一個主體和整體首次參與到世界歷史的塑造過程中,，這是20世紀下半葉改變國際關系的決定性力量之一,，影響既遠且深,，至今仍未消退。進入21世紀以來,，發(fā)展中國家工業(yè)化進程還將對未來世界地緣經濟版圖產生重大影響,。中國革命的勝利是新的世界歷史展開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中國建設和改革也是新的世界歷史發(fā)展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對新的世界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和方向的準確把握,，保證中國外交始終將自身發(fā)展與最大多數(shù)國家及其人民的命運、利益,、責任聯(lián)系在一起,，建構出與發(fā)展中國家多層次的相互依托的共生關系。

       從世界觀來說,，中國把國際體系視為既有對立也有共生的一個整體,。這種整體主義世界觀與對立主義世界觀形成一種對照，后者傾向于假設世界是敵友分明的狀態(tài),，而前者則認為各方處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狀態(tài)，各種關系作為一個整體在流動中存在相互轉換的多種可能,，應通過促進共生來形成一個和平共同體,。和諧共生是一種很高的價值追求，實際上國際關系實踐中經常充滿著不和諧,、不共生的現(xiàn)象,。在趨向和諧共生的國際體系進程中，首先應賦予國際體系成員更多平等內涵,，互不干涉內政應視為一種政治美德,。但人們在不同文明、價值觀念,、政治制度,、發(fā)展道路上還沒有形成互相承認、互相確認的共生體系,。形成這種共生體系,，應是國際體系和國際秩序進步的方向?？梢灶A見的是,，國際體系從轉型到定型的過程，必然也是一場知識范式的革命,。這個過程已經開始出現(xiàn)在世界歷史領域,，而國際關系理論對此更為敏感。中國國際關系理論創(chuàng)新不僅僅表現(xiàn)為對一些西方傳統(tǒng)國際關系理論概念進行再闡釋，如國家,、權力,、民主等，更表現(xiàn)為自覺,、自主地為國際關系理論提供中國自己的新概念,、新表述，如和諧,、共生,、新型義利觀、命運共同體等,。

       (作者為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教授)

       (摘自2016年2月15日《人民日報》)

       來源：《紅旗文摘》雜志2016年第2期